黎洛

长安（十三）

“你是说，他把你忘了？”屏幕那头赵云澜拿着串烤肉，一边说话还回头喊，“诶诶，林静你们给我留着点肉，吃完了扣工资啊……”显然是百忙之中接了他的视频。

沈巍听着依旧鸡飞狗跳的特调处，终日礼貌微笑的脸上，总算露出了点看着真心的笑容，虽然幅度很小，但总算显示了他这会心情不算差。

他沉吟一下，“确切来说，应该是因为能量流失他的身体又一次进行了自我保护。”

“那就是说，他能量恢复以后还是会记起来，你们这也太虐恋情深了吧！感情你们兄弟俩出生就是为了折腾彼此是吧！”这一年多，赵云澜早已恢复了那副没脸没皮的说话德行，捡着刀子捅，好在沈巍连灵魂撕裂都受得了，听到这话连眉头都没挑一下。

“我没有感受到能量，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，没有能力，也没有能量波动，不知道为什么！”

“哦？这倒是有点奇怪……我帮你查查啊！”

“好。”

“沈巍，那你打算怎么办啊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，什么都不告诉他？”

“我和他在一个城市，他不会继续衰亡，这就可以了，我没别的奢望了。”

“诶，我说……”赵云澜还想说点什么，屏幕却突然黑了，沈巍点了点手机，自动关机了。

他把手机放在桌上，窗外最后一抹阳光开始消失，沈巍知道，每天的折磨又要到来了。

“叮铃铃……”

“您好……沈老，您过来了，身体好些了吗？”

“嗯，好多了，这不为了谢谢你，学生送我一点自家种的茶叶，我给你拿过来了。”沈老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，笑眯眯的。

“您太客气了，不用的，我就是举手之劳。”

沈老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柜台上，摆了摆手，“小沈啊，我今天过来，是想和你聊一聊，你有没有时间呀？”

“好啊，那我给您泡杯茶，反正这会店里也没人。”沈巍翻了门上的营业中，烧了水，茶叶的清香在水汽中氤氲开来，两人坐在窗边的小几旁边。

沈老说是聊天，却并不开口，沈巍默默续了几次茶，也并不着急出声，两个人在原本应该尴尬至极的沉默里，居然获得了神奇的默契与共鸣。

在沈巍第二次起身往茶壶里续水的时候，沈老终于开口了，“小沈，你是小嵠的哥哥吧！”是肯定句，语气笃定，完全不带怀疑。

沈巍续水的手顿了顿，接着若无其事的擦了洒出来的一点水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，看向沈老。

沈老看着窗外的太阳，微微眯起眼睛，像是在回忆。

“大概也是两年前的这时候吧！那天晚上我在实验室跟一个实验的最终结果，走得很晚。我记得那天风很大，我往家里走的时候，小嵠正在和门卫拉扯着要进学校，我就听见门卫给他说‘说了我们学校没有你哥哥，我们就这么一位沈教授，你看。’然后他就走过来，‘你是沈教授？你不是我哥哥，那我哥哥呢？’接着就倒在我面前了。当时吓坏门卫了，我看他并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，就打车把他带回了家里。到家之后，我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检查，我发现，他不是普通的孩子，我测不到他的血压，可他明明是活着的，我就知道，他是传闻中，已经被斩魂使大人普渡成人类的鬼族了，虽然我没见过，但是鬼族无魂，全凭能量维系生命，测不到血压，也是正常的。这我知道。

小嵠这孩子虽然不是人类，但是真的很乖，刚开始他醒来的时候，就在家里一坐一天，偶尔会有些糊涂，拉着我要我带他找哥哥，他清醒的时候，偶尔会同我说两句，他告诉我他叫沈嵠，他还有个哥哥，叫沈巍，自己的名字就是哥哥起的。只是他不能呆在哥哥身边，会伤害到哥哥。后来，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，不是在昏睡就是要找哥哥，可也总是不吵不闹的，就小声央求我。而他的容貌看起来越来越小，刚开始，他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，慢慢的，就成了现在那副少年人的样子。直到去年，有一次他昏睡了很久，再醒来的时候，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不记得有个哥哥，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……”

沈老顿了顿，呷了口茶，看向沈巍，继续说。“可是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，反而开心了很多似的，像个真正的少年人一样爱玩爱闹。我没有结婚，也没有孩子，一直都是一个人，人老了嘛，难免觉得越来越寂寞，这孩子的出现，让我觉得没那么孤独了……而且，自那次醒来之后，我发现他和一个普通的男孩越来越像，没有再变小，连原本时不时就会变成白色的头发也稳定的变成了黑色。我告诉他，我是他远房叔叔，他受了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，反正是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一切。”

“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，就在怀疑，你是不是小嵠口中的那个哥哥，其实哪里来得怀疑，你们长得一模一样，我根本就是确定的。可是小沈啊，你这个人看起来温和无害，其实把自己和别人都隔得很远，我一直也没有机会和你多说话。当然，说不定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自私，舍不得你把小嵠带走。直到那天小嵠见到你，我看到你的反应，我知道，你就是他口中的沈巍，这两天，他一直在问我，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。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，可是在我看来，鬼族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，亲兄弟哪有什么深仇大恨。这孩子，贪玩的紧，可是这几天一直念叨放暑假了就过来给你帮忙，他个小孩子，哪里是帮忙，不过是好奇想来看你罢了。他什么都不记得了，可是还是往你这边凑，更何况，那天看你的反应，即使我什么都不说，你也知道的，还不如我说出来，你要带走他，或者怎么样，都可以的。当然，要是你愿意，我告诉他也可以。”

沈巍看向对面的沈老，他面前的那杯茶已经不冒热气了，他艰难开口，“我没打算怎么样，以前是我对不起他。现在的他，很好。”

沈巍没有骗沈老，那天他看到的沈嵠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，自在、有朝气、还有点略微的天真，以前的鬼面过的太苦，看到现在的沈嵠，沈巍居然不敢去打扰他。

“是啊，我也觉得，现在的他，很好。可是小沈啊，你可能觉得我啰嗦，我活了一辈子，看明白的就是，这世上，谁都不希望自己被骗着过日子啊！”

沈巍看着手里的杯子，一圈圈的涟漪从水里荡开，沈巍面对鬼面的时候，似乎总是有种不知所措，脱离了原有的轨道，他希望他好，也希望他在自己身边，可是一次又一次，沈巍禁不住开始怀疑，是不是没有自己，弟弟反而会过的更好。

沈老看着对面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年轻人，站起身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但是并不傻，你们长相如此相似，他总会察觉到什么的。他明天放暑假就过来了，我该说的该做的，就到这了。”

一向礼数周全的沈巍却并没有答话，他就看着那杯子里的水纹，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。

已经走出门的沈老却去而复返，“小沈，你们鬼族的生命应当比人类长吧！我年纪大了，陪不了他几年了，你也不想，他变成孤孤一个人吧！”

孤孤单单一个人……

沈巍猛地抬头看向沈老，“我……”

沈老却摆摆手，“你是个剔透的人，你自己决定咯，我年纪大了，难免多嘴，你别介意啊！”

老人慢慢的走出去，沈巍站起来，看着他的背影，他第一次觉得，人类的生命虽然短暂，但是在很多事情上，确实比自己通透的多。

啊啊啊啊

终于进入收尾了

再有两章就结束了

其实已经写出来了，我再改一改，明天发

啊啊啊啊

一个本来四千字的点梗，让我写了三万多

我一定是个废物没错了